荞麦面·干槐花

时间:2013-09-25 08:07来源:新华网 作者:木鱼 点击: 载入中...

 

  外婆会编织蒲草的手艺,早年去过安庆那边谋生。中年的时候因为三年自然灾害出去要饭。后因生活的变动,嫁到本地的"朱墩",因此"朱墩"就是我外婆的家。


  后来的外祖父是个老实人,人称"老罗".外婆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两个是我的姨娘,最小的是舅舅。舅舅比我还小一岁,邻里们经常拿这个和我开玩笑,说外甥还比舅舅大。但这样的情况在以前并不算稀奇。


  "朱墩"村子离我家约2里多地,村后面还真有个大土墩,而且朱姓人家在村子里占多数。小村子原先前后有两排人家。外婆家位于村子后排的中间位置,东边的邻家是老殷家老两口,西边一家也姓"罗",是外祖父的一个远房侄子。


  外婆的房子原先是一个二间半低矮的草屋。西头是里屋,光线很暗,南北两面都没有窗户,仅靠屋顶的一块"天瓦"(玻璃窗)采光。堂屋里前门和后门稍稍侧向,来往的人可以穿堂而过。东面的半间是灶台的位置。外婆家的炊烟每日会从这半间屋子的屋顶袅袅升起。


  小村的后面实际上有两个土墩。一个很高大,当在村子的正北面,另一个比较低矮,在大土墩的西边。小时候姨娘们讲,那高矮两个土墩本来一直都在比赛成长,后来天上飞来一条龙,在西边的小土墩上洒了泡尿,结果西边的那个就不长了。据说有一年,村子东头的施奶奶还曾向大土墩借过吃饭用的酒盅和饭盆,只是必须在天亮前归还。


  因为大土墩面积大,当时的大队(现在叫行政村)林场在那里建了桃园。每到桃花盛开的时候,站在外婆家的后门口就能远远望见那一片粉红色的云。


  "春江水暖鸭先知…",而当桃子成熟的时候,孩子们是最先知道的。一般情况下,小伙伴们都只是在上午的时候才敢偷偷摸近那馋人的桃林……


  小麦青青了,两个稍大点的姨娘就带上我和小舅舅,还有弟弟去小土墩那边玩。我们用野生的豌豆角,剥掉里面的种子,然后放在嘴边吹,咩咩的声音响在耳际,也响在旷野里。


  那个年代,孩子们没有多少花样繁多的零食。外婆喜欢用红糖加点开水来搅拌炒好的荞麦面,它是我们春天里的美食,香甜的味道仿佛就在昨天。


  刺槐会在暮春的时节里开花,晒干的槐花就是外婆家饭锅里常见的菜。每到中午,当干槐花的青涩和蒸鸡蛋的香味从东边的半间屋子里漫出,我们就知道要吃饭了。


  端午节快到了,外婆家要把房子上的茅草换成瓦片,这可乐坏了我们。青瓦是从几里外的集镇上买来的,请的挑夫都是村子里的邻居。孩子们都在门口等待,看着大人们热火朝天的场面。


  夏日里,辣辣的太阳把我们逼进了堂屋里,南边的风儿从大门进来,不作停留便穿堂而过了。午后,知鸟的嘶鸣声刺破了小村的寂静。后院那棵大枣树的树尖也渐渐地发亮了,馋馋的我们总是埋怨外祖父那句老掉牙的话,"在等等,枣子还没有熟呢…".


  农家水缸里的水是永远舀不尽的,葫芦做成的瓢儿用来舀水喝总是那么的解渴。在炎炎的夏天里,我一口气能喝下半瓢儿清水。


  夜晚的星星只是在外婆家大门外的天空闪烁。我把后门关紧,因为姨娘们讲的故事总是那么的玄乎,真是害怕开了后门,瞧见那个隐约的大土墩。


  秋天的村子里,野生的蓖麻长过了我们的头顶。刺鼻的蓖麻味和炊烟弥漫在小村里,很久都难以散去。一阵秋雨过后,秋水涨满了沟壑。当清晨的路人还未有踪迹的时候,我最小的姨娘就站在我家的门前。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我在涨水的沟渠边捡了一条鲜活的大鱼,带到外婆家,可是东边的厨房里再也看不到那个曾经为我们每日做饭的人。


  那一年外婆49岁。


  有一种麦苗叫荞麦,生命期很短,它可以长在最贫瘠的土地里,但真的很好吃,香甜的味道可以穿透岁月的年轮。


  有一种花儿叫槐花,春天的枝头,淡雅而清香。晒干了就是外婆家饭锅里的菜,青涩的味道日久难忘。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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