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这两个地方都被人们巧妙地利用地形开凿洞穴作为栖息之所,祈祷之地。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这两个地方洞穴的异曲同工之妙,甚至于洞穴里面的形态、布置和装饰都非常近似。
从土耳其的安卡拉东南方向走276公里便可来到奈乌谢伊尔(Nevehir)。
300万年以前,埃尔吉耶斯(Erciyes)、哈桑达格(Hasandag)和古鲁达格(Golludag)3座火山剧烈喷发。不断喷出的岩浆及岩块覆盖了整个卡帕多奇亚的大地,岩浆冷却凝固之后,因多次沉积产生了咖啡色、粉红色、白色等不同岩层。后来经过日晒雨淋及高原强烈温差热胀冷缩的风化作用之下,形成了一大片圆锥形小石山、大小地洞、峡谷、烟囱石等全世界独有的奇幻景致。再加上小亚细亚内陆半岛亚热带干燥气候,以及玄武岩坚硬的表层,使这里成为了一块不受植物欢迎的大片荒漠。这一区域被称为“卡帕多奇亚”(Cappadocia)。其中,格莱梅国家公园(Greme National Park)汇聚了奇特地貌的精华。
作为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遗产,卡帕多奇亚拥有世界独一无二的地质景观:蓝天白云下,到处是奇形怪状的岩石,有的高耸陡峭,有的状如笋尖,岩石上还布满大大小小的洞穴,绵延几千公里。当车子行驶在这片荒凉的类似科幻世界的土地上,不禁心生疑问,会有人在这种荒凉贫瘠的地方生活吗?
隐秘无法得见的教堂
荒凉的石林、山丘和峡谷中,隐藏着上千所岩窟教堂,全是9世纪后来此避难的基督徒所建。
格莱梅露天博物馆位于安纳托利亚广袤的高原上,格莱梅的意思是“你无法看见的”。早在4000年前,赫梯人就曾在这里掏出岩壁里松脆的石头,挖成窑洞居住,留下了远古人类文明最初的印迹。公元1世纪的时候,在罗马帝国迫害下,教会的圣徒们寻找满是岩洞的偏僻河谷隐居,潜心苦修,并在这些教堂中绘制壁画,以表示自己虔诚的信仰,金色的壁画和周围的自然环境相互映衬,亦真亦幻。这荒凉的石林、山丘和峡谷中,隐藏着上千所岩窟教堂,格莱梅露天博物馆就包罗了数十座中世纪洞穴教堂,全是9世纪后来此避难的基督徒所建。
格莱梅的地下城是赫梯人在3000多年前开始修建,后来由基督教徒完成并长期使用。同火山岩上的洞穴一样,地下城也是民族和宗教的避难所。从1世纪到4世纪,当时的基督徒被罗马政权迫害,他们中的一部分被扔进了斗兽场狮子老虎们的消化系统,一部分逃跑到山区像穿山甲般到处掘造教堂和修道院,躲在地底世界。在拜占廷帝国早期的宗教迫害和后来的阿拉伯人入侵时期,曾有上万名基督教徒躲藏在卡帕多奇亚地区若干个地下城中。当伊斯兰教完全统治土耳其的时候,基督徒大势已去,绝望的卡帕多奇亚基督徒们四散而逃。到了14世纪,这里彻底成了无人区,洞穴湮没,荒草飘忽。17世纪法王密使发现此地时,卡帕多奇亚已被遗忘了300多年。
由于种种原因,两种文明生活都没有延续下来。卡帕多奇亚的洞窟,如今有一部分已经开放,它因双遗产的身份受到世人的青睐。
卡帕多奇亚的地下城,在8世纪后渐渐荒废,到20世纪才一一被发现,目前已知有36座,开放参观的部分约占全镇的20-40%。我们参观的一处地下城凯马利(Kaymalli),是一个丢失了三只羊的牧羊人偶然发现的。地下城深入地下40米,是1964年开放的,共有9层,迄今仅清理了4层,有大小各类房间1000余间,能容纳10000人,包括厨房、通风系统、光线通道、储藏室、酒窖、厕所和坟墓等,错综复杂又规划完善。通风系统的设计完善,沿着洞壁的通风管路,通往地下城的各个角落,即使在地下七、八层,依然通风无碍。
考古学家对于是谁开始在这些巨大的岩石上凿出第一个岩洞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大多数人相信,最早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是第一个使用铁的民族——赫梯人。这个亚洲的古国兴起于公元前20世纪,是西亚地区乃至全球最早发明冶铁术和使用铁器的国家,同时也是世界最早进入铁器时代的民族。赫梯古国在冶铁方面颇有名气,国王把铁视为专利,不许外传,以至铁贵如黄金,其价格竟是黄铜的60倍。
即便是拥有世界上最早的铁质武器,并借此“专利技术”披靡于整个小亚细亚半岛,但历史的车轮在公元前15世纪仍然碾碎了赫梯人的铁甲战车。之后,由于这里是连接近东文明和爱琴文明的桥梁,所以一直都是各路兵家的必争之地。在波斯帝国横扫欧亚的时代,波斯铁骑无数次横穿这块土地去攻打希腊,而在这之后,它也曾经庇荫于罗马帝国的羽翼之下。由于各种文化的不断冲击,使得这里也成为了宗教争夺的中心。信奉基督教的人和穆斯林战士之间的惨烈战争在这片土地上如同飓风般来回扫荡。
卡帕多奇亚的岩洞教堂分为旧、新两部分。旧教堂壁画具有卡帕多奇亚地方风格特点,表现了世俗中的基督故事情景。左侧的形体,就是着名的男相女体的圣徒形象。新教堂壁画故事以基督遇难为主要情节,天顶中央是巨大的湿壁画《基督升天》,两边为《使徒派遣》和《神灵降临》等故事。
当时虔诚的基督教信徒之间,曾经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据说有一位女圣徒,她无比虔诚,但因为有着令人惊艳的容貌,人们对她趋之若鹜,使她不能安静地修行。终于有一天,她把自己的容貌包裹在头巾里远走他乡,10年后当她回来时,身材仍然姣好,但容貌却变成了一个有胡须的男人相。她说当她在荒漠中祈祷并为她的容貌苦恼时,上帝回应了她的祈求,将她的脸变成了一个男人的脸。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地侍奉上帝。她最终成为了一个圣徒。而她男相女体的形象,至今仍被人刻画在格莱梅露天博物馆的教堂之中。
在拜占庭统治时期,众基督教士不仅是在这里避世修行,同时也把这里作为抗击拜占庭统治的阵营。时至今日,这里已经发现了超过600个民居、教堂和寺庙。
随着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建立,伊斯兰教伴随着奥斯曼帝国的兴盛而逐渐在此地传播,卡帕多奇亚完全成为了伊斯兰教的天下。到了公元14世纪,卡帕多奇亚的洞穴教堂被渐渐遗弃。1705年,法国人卢卡斯途经这个地区,在他的旅行日记里首次披露了这些岩石教堂的存在,但却没有人相信他;1834年,作为安纳托利亚系列风景画的一部分,查尔斯·特克希尔描绘了这些岩石教堂,第一次把它们介绍到西方;20世纪初,德国科学家H·罗特发表了他对这个地区的科学研究成果。
1907年,天主教修道士吉劳米·德·耶发尼昂绘制的该地区所有教堂的画图出版,他这样描述着他所发现的景致:“这让我们大吃一惊,我还记得灼人烈日的强光下,最棒的风景在我们眼前流动!”
1924年,希腊、土耳其交换住民,最后的基督徒撤出卡帕多奇亚,但留在卡帕多奇亚的教堂、修道院、具有地中海门饰窗雕的住宅,依然是当地人刻意保留的美丽资产。那些过去的美好的,或者艰难的岁月,都被时光雕刻在记忆之中。
这个消失的国家,来自10世纪的吐蕃。当吐蕃王朝面临崩溃时,末代赞普朗达玛的重孙吉德尼玛衮逃到了阿里,在这里建立新的王国,就是古格。古格的历史延续了700年,后来成为西藏西部的重要角色——它占据着青藏高原的最西端,扎达象泉河流域是它的统治中心。
曾经有700年文明史的古格王国、为数众多的古格人,如今除了这片废墟,已经找不到鲜活文明的痕迹。古格王朝的衰败,有一种观点认为是藏传佛教和基督教激烈碰撞的原因。17世纪,随着藏传佛教势力的扩大,古格王对喇嘛僧人势力的扩大曾心怀不满,迫害佛教徒,古格僧人由此进行秘密串联,他们联络到邻国国王,拉达克王森格郎吉亲自率兵迅速赶到扎布让,经过一个多月的围攻,拉达克将身患重病走出城堡的古格王投入监狱。拉达克王委派他的儿子英达博蒂郎吉去统治古格,建国近800年古格王国从此灭亡。
也有学者指出,古格王朝的最终衰败,并不是外来宗教问题,而是因为藏传佛教内部的派别斗争引起的,而且拉达克和古格之间的战争也进行多年。古格的衰败是多年战乱的结果,而不是一夜之间消亡的。
经济、佛教和文化繁荣,使当时的古格成为众人向往之地。当时王都扎布让及近郊有2万余人,谷地平原盛产小麦和白菜萝卜等蔬菜,山区牛羊成群,而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一个各种商品的交易中心,商贾云集。据到古格传教的安东尼奥德·安夺德神父说:“我们在扎布让逗留期间看到来自中国内地的200多商人,他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商品,包括生丝、陶瓷、茶叶等。”弗朗西斯科·阿则维多神父也说过:“克什米尔、拉合尔和印度的商人们把他们的服装、珊瑚、琥珀贩卖到这里,而这里的羊毛是世界上最纤细、最珍贵的,许多外国人都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个王国购买羊毛”。丰饶富庶引起了周围小国的垂涎,古格因此经常遭到周边邦国的进犯,虽然大部分都化解,但仇怨使古格的历史显得总是岌岌可危,比如,拉达克国王森格郎吉总想找机会报被战败的仇并最终实现了这个愿望。
东嘎壁画的年代没有确切记载,但它们用流畅的造型与鲜艳的色彩,描绘了一个超乎世俗的世界。壁画从窟顶向下分布,主要有佛像、菩萨像、护法神、力士像、供养人像以及佛传故事、说法图、礼佛图,还有孔雀、龙鱼、双龙相缠绕、双凤对立等各种装饰图案纹样、密教曼陀罗等。
我们在阿里的旅途中,在拉孜一代的草原、河谷还可以看到水草繁茂的农牧区。也许,就在1000年前,古格王国的自然环境也是那般的美好。这里的草原会不会在1000年后消失,这里的牛羊会不会也将永远离开?
古格王朝的建筑,基本是以黄土砖、稻草杆、树干作为材料来修建的,陡峭的地形使得它的建筑难度很高。也因为材料的特性,宫殿很容易被雨水毁坏。最重要的3处宫殿都是有壁画的,按照最早的遗址看护人普布的说法,壁画主体部分应该是明代早期风格,和江孜白居塔的洞窟壁画也很相近。
在古格王宫遗址的高处,我们发现一个隐秘的洞口,沿着山洞通道向下,就进入很多隐秘的小洞窟,里面的情形和我在卡帕多奇亚的探洞经历极其相似。人们说这是古格王朝的夏宫,我表示怀疑:古格王朝的国王是没有任何必要修建这些狭窄、黑暗的小洞窟作为避暑宫殿的。这些相互连通的隐秘洞穴,一定有它的用处所在。
下山时,已是太阳接近落山,余晖照映的遗址遗迹对面的黄土山峰异常壮美。我一个人下坡去了山下的“藏尸洞”,据说是古格王朝战争时期被砍头的俘虏,都是青壮年,而且没有发现头颅。因为扎达这边气候干燥,这些尸体都成了干尸。拍摄的时候,因为洞口有铁栅,我为了不受栅栏的影响,不得不爬进洞口,把相机镜头伸进洞口拍摄,一股刺鼻的干尸的味道熏得我几乎拿不住相机。
在札达县城北边约40公里处,有两个相邻的小村子东嘎、皮央。东嘎村有一组石窟群,是中国发现的规模最大的佛教古窟遗址,属于古格王朝仁钦桑布时期所建的八大寺之一,建于10世纪,曾一度是古格王国重要的文化中心,石窟里的壁画是用矿物颜料绘制的,因此至今色泽完好。有一些洞窟没有壁画的,估计是老百姓或者修行者的居留之所。
从东嘎村到皮央村很近,开车大约十分钟的样子。路就在一条溪水旁边,草地里有很多的旱獭跑来跑去。皮央石窟群,也是一处由寺院,城堡,石窟和塔林组成的大型遗址。登上山顶后,沿着一条河谷看过去,朝阳的一面黄土坡崖上是密密麻麻的洞穴。皮央村的山上也是有很多洞窟和高墙建筑, 还有一群佛塔的依存,整个建筑规模不亚于古格王宫遗址。多年的黄土建筑,风雨侵蚀下变得很脆弱。有的土墙轻轻一推居然就倒塌了。由于长时间的风化坍塌,很多建筑的台基都已经不复存在, 残留的部分也是摇摇欲坠的感觉。山顶上有不少玛尼石堆,看上去雕刻工艺也很精湛。我在山顶残存的佛塔附近还找到一个雕刻有佛像的半截砖头。
19岁的看护人丹增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小伙子, 我们沿着有栏杆的阶梯迈着缓慢的步伐的时候,他居然可以跳出栏杆直接东踩西跳就上了最高一层。要知道这是在海拔4200米的地方, 这一段台阶也有差不多100米的相对高度。
集中在半山腰的3个洞窟中的东嘎壁画保存得较好。它的形成及其年代,目前在众多的西藏历史、宗教、文化档案中没有记载。这片看起来历史久远的壁画内容丰富,画中还有些异国他乡的人物、图案、造型。壁画采用特殊的矿物颜料绘制,毫无褪色。壁画题材主要有佛像,菩萨像、佛传故事、说法图等,还有装饰图案纹样及密教曼陀罗等。天女图案最多,造型生动,变化丰富。
位于扎达县城内的托林寺是由古格第二代王意西沃于11世纪建的。古格立国之初,鉴于朗达玛灭佛而导致吐蕃亡国的惨痛教训,大兴佛教,意西沃在位期间,主持修建了古格王国第一批重要的佛教寺院,其中规模最大也最为着名的便是托林寺。托林寺的佛像有很多都在文革浩劫中被破坏, 几个大殿的壁画却比较完整的保存下来, 原因和大昭寺一样, 它们被用来作为粮食仓库, 从而被巧妙的保护下来。
在几个空空如也的佛堂内,孤独的佛像座基还在,佛像却只剩下腰部以下躯干。托林寺有一个镇寺之宝——一块石头, 上面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脚印, 僧人告诉我们,这是藏传佛教的着名翻译大师仁钦桑布的。
文明的曙光,在很久以前照亮这里的千山万壑。每一处宫殿、寺庙、洞穴都闪烁着油灯的光亮,聆听过婴儿降临时幸福女性的喃喃低语、农耕收获时兴奋男子的高亢歌声,见证过战争冲突中士兵惨烈的搏斗厮杀、精美壁画前信徒们虔诚安宁的祈祷。